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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會談 錢靈見到了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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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靈理理頭發,按捺住狂跳的心臟,跟在杜連長身後慢慢出了門。

“待會我恐怕沒空回來餵它們了,請連長幫我照顧一下。”錢靈楚楚可憐的說,“畢竟我到炊事連以來,豬羊和雞再也沒有挨過一次餓。”

杜連長又好氣又好笑的咳嗽一聲,“那些畜生都頑強的很,放心吧,餓一頓不會死掉的。”

“可是,雖然餓不死,但它們會大聲叫喚抗議的。”錢靈探究著側過臉,“連長也不希望讓北京軍區的首長們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聽到慘絕人寰的嚎叫聲吧,尤其是那些豬,叫起來跟殺了它們差不多,”

杜連長懊惱的嘆了口氣,“真TMD難伺候。”

錢靈跟著杜連長來到政治處門口,趙處辦公室人聲鼎沸,想必大家都不想搞得太正式,所以沒有選擇窗明幾凈的會議室。杜連長顫抖著擡手敲了敲門,一聲威嚴的“進來”驚得他頓時楞住,還是錢靈在旁邊推了下他才領著人推門而入。

“杜連長辛苦了,把小錢留下就好。”趙處和藹的說,杜連長沒辦法,只能擔憂的瞧了錢靈一眼,轉過身出去了。

“來,小錢同志這邊坐。”一個久違的熟悉聲音響起,錢靈擡頭一看,蘇參謀正樂呵呵的盯著自己。

“我這次來蘭州,公事是一方面,私下裏也想著和同志們分別這麽久,上次都沒來得及好好告別,所以這次過來將功折罪的補上。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咱們蘭州軍區居然大變樣了。一路上沒見到幾個文工團的同志,後來才知道你們都被安排分流到了各處。”

錢靈擡眼悄悄打量著沙發上幾位領導模樣的將領與茶幾上來不及收走的茶杯,發現杯子的數目比人多了不少,看來首長們是分批接見大家的。於是她乖巧的攏了攏耳畔的碎發,垂著眼,安靜的聽著蘇參謀的高談闊論。

“聽說你後來被安排進了炊事連,怎麽樣,還習慣嗎?”蘇參謀關切道,“剛才見到文工團那個受過傷的同志,沒先到小姑娘居然快結婚了,弄得我雙手空空好不尷尬,只能等回去再想法設法買禮物彌補。”

“她很好,我也很好。”錢靈定定神,語氣裏聽不出一絲驚慌,“其實炊事連也沒什麽不好,至少學會了以前不曾接觸到的技能,比如蒸饅頭、做包子、炒菜;還餵了許多的豬和雞。”

“餵豬?看你小姑娘嬌滴滴的不怕嗎?”坐在正中的一位氣宇軒昂的將官開口道,暗紅肩章上金黃的五角星閃著亮光,顯得整個人更加威嚴。

“都是軍人,就算大敵當前槍林彈雨也當面不改色,何況只是幾只遍深泥汙的豬?”錢靈想到上輩子拍年代軍旅戲中男主角的臺詞,忍不住脫口而出。

“真看不出來,一個小姑娘能說出如此大義凜然的話,你們蘭州軍區也是人才濟濟啊。”問話的將官感觸到,“老趙,這批孩子交到你手上,真的是難為你了。”

趙處笑道,“平時的政治教育都是我和她們文工團長一塊兒完成的,不敢擅自居功。”

“這個李團,當年還是想盡辦法才從北京調回來的。”蘇參謀虛靠在沙發背上,不動聲色瞧了瞧坐在小凳子上低眉順眼的李團,“之前我還不知道情況,只覺得這個文工團的女團長有幾分眼熟,後來回了北京才知道,原來十多年前在軍區也是個聲名赫赫的人物。”

“都是過去的事情。”李團淡漠道,“我現在也就做些輔助工作,畢竟文工團的成員們都已經分流到了各個連隊,一個光桿司令成不了氣候的。”

這時候剛才對錢靈發問的首長站了起來,向錢靈伸出手:“我姓盧,有些話想單獨問你,不知道小同志有沒有時間?”

趙處和李團不禁面面相覷。正當趙處尋思著用什麽理由替錢靈圓過去時,只見錢靈玉腕一擡,禮貌的與盧將軍十指相握,“在下榮幸之至。”

此時星光閃爍的訓練場上,盧靖朝和繼母並排坐在籃球架下,默默無言。

“一整天你都是這樣,不說話也不喊人,你父親中午發了好大的火。”終於,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忍不住低斥道,“都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能不能懂點事?”

盧靖朝漠然移開目光,“您想聽我說什麽?”

繼母聽出盧靖朝口氣中的桀驁不馴,冷笑一聲,“隨便說些什麽,就想聽聽你在蘭州的日常生活,到時候也讓你父親好放心。”

“他有什麽不放心的?”盧靖朝煩躁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塊兒,“真有三長兩短,烈士光榮之家的牌匾會擡回去,軍委也會追認授銜,對了,那時候我弟高考還能以烈屬身份加分。”

“盧靖朝,你為什麽總放不下過去的事呢?你父親寫信你從來不回,托蘇參謀帶話你也沒個正面回應。他很多次都說是我慣壞了你。”繼母有些犯急了,“是,你從來就說在蘭州靠自己奮鬥不靠他,可你一個人在這沙漠邊沿吃沙子,我們怎麽舍得呢。特別是現在文工團也解散了,你就甘心留在政治部打雜一輩子?”

盧靖朝擡頭望向星空,“現在我才不到二十歲,說一輩子是不是太早了。雖然在你們看來蘭州的生活艱苦不堪,幹燥缺水,吃的也普通,但之前的幾個月是我過得最舒服的時候,一個人清靜自由,跟著趙處也學到了不少東西。還有,你放在我宿舍的那堆東西我都拿到傳達室了,畢竟是軍人,在團隊中不應該搞特殊化。”

如果盧靖朝像預想中的那樣勃然大怒或者痛哭流涕,這位已到中年的將軍夫人倒還會有幾分竊喜,畢竟證明他對這個家終究是在乎,在修補裂痕的同時下一步還能繼續加以利用。沒想到這個十八歲少年坐在她面前居然如老僧入定般淡漠,仿佛他們夫妻都早已經是過眼雲煙,無論是蘇聯產的羊毛衫還是東歐的巧克力都被他視若無睹的放在傳達室裏,盧靖朝用行動表達著對他們夫妻的不在乎。

之前打過無數次腹稿的將軍夫人一下子不知何去何從。

而在趙處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裏,盧將軍與錢靈的談話氛圍則要愉悅很多。畢竟在這位久經沙場的革命前輩面前,錢靈表現出的是恰到好處的溫婉和順,還有尚存的一絲天真。作為曾經的青春偶像,立人設的技巧被她早就運用的輕車熟路。

“你們文工團的李團下午跟我匯報過,你之前在團裏是業務骨幹,唱歌跳舞報幕樣樣都拿手,是這樣的嗎?”

錢靈緊張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都是部隊的培養,李團是個很好的老師,其他同志也給了我很大的幫助。不過現在在炊事連也很好,能腳踏實地的做些事情,也不像在文工團那樣需要早起貪黑的訓練。”

“我聽蘇參謀說,你和盧靖朝同志私底下走的很近?”盧將軍心中沒有太多彎彎繞,直接開門見山道。

錢靈點點頭,“盧同志在文工團負責寫劇本,有的時候也會跟我們直接溝通,所以會比跟其它人更熟悉。”

“恐怕不只是熟悉吧。”盧將軍端起白瓷杯裏的溫茶喝了一大口,“不瞞你說,盧靖朝是我兒子,之前有幾個北京的劇作家看中了他寫的劇本,想把他調過去以求更好的發展。結果我在征求他意見的時候,他卻說想你和他一起去北京。我想他在蘭州熟悉的同志應該一雙手都數不清,為什麽偏偏想調你去北京呢?”

錢靈虛浮的笑著,“我其實也不太清楚其中原由,他跟我說的時候只提到文工團被解散,問我願不願意換到其他軍區去發展,我一心只想著回到舞臺上也就同意了,哪裏知道是去北京,畢竟他和我是一個省出來的,開始我還以為他會想方設法讓我去西南軍區,畢竟軍報上都說那裏一缺人二缺物資,我想如果組建文工團的話在其他軍區到處抽調人也是說的過去的。”

這番回答並不做作也毫無破綻,看的盧將軍不由自主楞了一下,也就相信了錢靈的說辭。“其實盧靖朝小的時候我一直在蘭州,他探親來過好幾回,對這塊土地有感情也是正常的。只是一切都還沒定下來,我總覺得這小子玩心太大,非得放在眼皮子底下高標準嚴要求才放心。小姑娘你還沒有結婚生子,對這些估計理解不了。唉,可惜無論是誰來勸,他都堅持要帶你一起去北京。”

錢靈只能悶悶的不做聲。過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問道:“將軍,您知道盧靖朝之前有過走的近的朋友嗎?”

這下子輪到盧將軍啞口無言了。盧靖朝小的時候一直是母親照料著,他遠在蘭州,工作又忙,除了一兩個月寫封家書回去問候下,其餘時間都撲在軍營裏,哪裏管的了盧靖朝的成長;之後妻子病逝,盧靖朝被他拜托手下輪番照顧著,軍士們都是粗人,能顧得上這個半大小子的吃飽穿暖就已經不錯了;再後來他因為再婚的事和盧靖朝鬧了好大的別扭,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兒子已然長大,很多事情再也彌補不了。

“這些我其實並不是特別清楚,小的時候好像和院子裏幾個小男孩關系不錯,後來盧靖朝離開北京,應該也沒什麽來往了。”盧將軍緊握水杯,表情略微有些尷尬。

“可能,盧靖朝是把我看做比較好的朋友了吧。”錢靈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俏臉上投下一圈陰影,“他在這批新兵中很是出挑,從一開始就被趙處看中,在政治處幫著寫點新聞稿之類的東西。那時候我也被李團帶在身邊,沒有參加新兵連的日常訓練,所以就自然而然熟了起來。他因為任務繁重,經常早起貪黑的加班,所以跟自己宿舍的戰友走的也沒其他人那麽近。我和他因為工作原因一直有來往,後來李團幹脆把他要進了文工團寫劇本,就這樣關系越來越好。”

“真的只是好朋友?”盧將軍有些難以置信,之前他也托人調查過錢靈的家庭,父母都是極其普通的小城市工人,如果真的能傍自己的寶貝兒子,也算是改變了全家的命運。可是面對著眼前女生不疾不徐的陳述,他竟然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錢靈莞爾一笑,“您可能還不知道我的打算,在文工團呆的越久,我就越來越佩服李團。雖然在其他人看來她孤身一人無依無靠,但我覺得她過得挺好,不但把一個文工團打理的井井有條,培養出一批又一批的新人,而且自己的藝術生涯也得到了延續。聽老團員說去年演出的時候有群舞演員臨時受傷,李團二話不說就換了衣服頂上去,在一群二十多歲的姑娘之中翩然起舞,硬是沒讓臺下的觀眾發現一點兒端倪。”

“她是個活的極其精彩的人。”盧將軍抱著手臂,陷入淡淡的回憶中,“當年她在北京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過,剛開始我們大家也不理解,只覺得這個女同志活的擰巴又折騰,好端端的幸福在手裏不知道珍惜。直到幾年之後她再一次帶著舞蹈作品在全軍大賽中代表蘭州軍區殺進總決賽,我坐在臺下全程目不轉睛的看完一整場演出,才知道她堅持的意義所在。”

不等錢靈接話,盧將軍輕描淡寫的問道,“見過你們團長的演出嗎?”

錢靈搖搖頭,“我入伍的時候李團就因為身體原因退居二線了,不過她倒是堅持每天都練功,平時訓練的時候也會給我們做示範。每次我們練到多晚,她就會陪到多晚。”

“我見過。在悲愴的音樂中她走上臺,揮手的剎那就能吸引全場的目光。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能把註意力從臺上移開。就好比戰場上的指揮官,千軍萬馬也只能臣服。”盧將軍重重頷首,“藝術之路艱辛異常,但你如果要走,我會選擇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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